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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ver stop.

阅读才是最美的风景


 

这次的台湾环岛之行和之后的马来西亚放松与两本书密切相关。一本是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一本叫做《The snow child》。

前者是某次冲动网购的一批实体英文书中的一本,因为小而薄就一直带在了身边,收拾行李时随手塞到了背包里。后者是离台时在机场购入,当时就要登机,手中还剩了不多不少500台币,匆匆从机场小店角落里一大堆《权力的游戏》中抽出了一本封面最素净的,结果就是这本《The snow child》。

旅行伊始就遭遇了航班严重晚点,并且环环相扣地误掉了接下来的两趟飞机,在台的行程也差点受影响。好在最后运气不错,虽然几乎48小时没合眼,但总算在凌晨抵达了台北,没有误掉第二天的行程和火车。在累感不爱的赶路过程中,背包里的《老人与海》给了我巨大的安慰。我实际上并没有把书捧在手里阅读,当时的心情和精力也不容我去体会海明威的魅力。我读过《老人与海》不止一遍,不敢说记得里面的所有细节,但对书中老人的疲倦却每每感同身受,我并不是要矫情地用一个衣食无忧的游客的航班延误经历来攀附文学史上的经典,而是想说每次阅读《老人与海》我都能感受到海明威精炼节制的文字中的力量。所以当我一天内蜷缩在三个不同机场候机室里的时候,都不免回想起老人蜷缩在小船里,全力稳住鱼线,同时还要面对饥渴、炎热以及衰老肉体的种种状况。当然,还有巨大的孤独感。不,我也没有矫情地代入,虽然疲倦虽然独自一人,等待我的依然是假期和美食。只是在所有这些美好开始之前,我通过以往的阅读经历能理解并正视生活的多种可能性,而被困机场,不过是美好的小问题而已,我手中拽住的也只是登机牌,不是用来解决温饱、战胜生活的鱼线。这些想法在疲倦中平静了我的情绪,不至于迷失在焦躁中。

在接下来的旅程中,我断断续续又看了一遍《老人与海》。我在南下垦丁的火车里想象老人捕捉海豚充饥,按摩抽筋左手的画面,同时长长地呼吸,试图赶走自己晚睡早起导致的疲累;在从台南回台北的高铁上读到了他用尽办法和掠食的鲨鱼搏斗,最终却只能带着大鱼累累的白骨返航。最后老人回到住处陷入了长久的沉睡,本应辉煌的战利品成为了沙滩上不值一文的垃圾,然后老人在梦中再度见到了狮子,它们出现在金黄的沙滩上。当时高铁正飞速地穿过一片山林,我坐在温度略低的车厢里,猛然间感到眼后一紧,鼻子跟着酸了起来,窗外的山林快速隐去,我在花莲、垦丁、高雄以及台南看到的海从四面涌来,它们幻化为加勒比的湾流,而脚下柔软,正是金色的沙滩,有狮群缓慢而庄严地踱步。然后我回想起了每次面对不同海面的心情,那不仅仅是被自然之美折服,在其中也有某些“见海非海”情愫,如果没有体会过《老人与海》中的湾流、《少年PI的奇幻漂流》里的波涛,以及其他种种涉及大海的书籍,我想我不会对一片巨大的水体产生那么美好的感觉。

同样,当我漫步在台湾的街头巷尾、霓虹灯下,总会想象金大班是怎么样摇曳生姿地走进了自己的最后一夜,亦或是尹雪艳们正温言巧语地周旋于自家客厅,她们会不会也吃着我在夜市吃到的美食。当我在街边小店吃到四川的红油抄手,除了自己的乡愁也会好奇店主人的背后是不是也有条巨流河,带着他们颠沛了千万里数十载却怎么也无法割舍故土的味道。时不时的,我回想起少年时迷过的三毛,她从重庆到台湾,最后流浪了大半个世界的滚滚红尘,她记载的流浪、爱情和远方对于今天能有勇气前往未知的我又何尝不是最初的启蒙。在和同龄的当地人交流的时候,偶尔会走神去想想当初他们读《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心情是不是当年的我一样,或者他们现在看九把刀还会不会热血沸腾。

在台南参观文学馆,于展览中了解了到台湾文学的历史、传承和发展,如果放在整个中文世界,这可能只是大树的一根枝条。但其中的认真劲和向大众敞开怀抱的企图却分外动人,喜欢阅读的人身处不大的台湾文学馆中,能感受到的却是超越了时空的大,这种不惧现实的感觉,唯有文学能给。在台北的多家诚品书店中,阅读之美展示了最平易近人的一面,你可以喜欢流行的畅销书,也能专注经典作品,大大的设计类图集就摆在口袋书边上,那么多的选择被集中在了紧凑的空间内,其中的每个人还都能和平共处,抱着学术著作的大学生和看言情小说的小女孩共享一个角落;儿童区的宝宝们咿咿呀呀地翻着童书,年轻的妈妈们在一旁低声交谈,充满爱意的眼神时不时地落在宝宝身上;艺术家气质的瘦削大叔在咖啡区缓缓翻阅开本巨大的图集,旁边桌上的情侣并排坐着,压抑着轻笑一起看着绘本。因为地处黄金商圈,诚品书店并不能提供绝对舒适和宽敞的阅读空间,但却因其所卖商品的独特性,身处其中的顾客总能在眼前的小小册子里感受到各种形式的宽广,当然,还有想把所见都收入囊中的巨大冲动。

离台的时候,我入手了《The snow child》。书中的故事发生在差不多一个世纪以前,一对夫妇在年近五十的时候搬到了阿拉斯基垦荒,没有小孩是一道几乎毁灭了他俩生活的伤口,直到他们在某个雪夜堆出了一个雪孩子。严格说,《The snow child》不过是一本合格的畅销小说,但阅读它的奇异感受在于时空的交错。我在飞机上读到丈夫驾着马车去镇上采买;在热带的艳阳下细品书中对冬天第一朵雪花的描述;戴着墨镜躺在沙滩上的时候书中正奋力犁开春天的土地;在观赏长鼻猴的游船上听到书中的枪声响起并随之倒下了一头巨大的驼鹿;当浮潜看过热带鱼后,又看到书中的角色们在讨论森林里潜行的野兽;晚上回到酒店享受空调,一根木柴也被填进了书中木屋的壁炉。而当我没看这本书,在海边或者丛林里游览的时候,会设想如果我是一个从未离开过马来西亚的当地人,在书中看到对雪花的描述、看到人们仰躺在雪地里挥舞手脚做出雪天使、以及雪从山顶延伸到木屋前再随着季节交替缩回山顶的内容时,会在脑海中生出一副怎样奇瑰的场景。我目睹过高山雪景,也畅游过热带海岸,即使如此也屡次被书中阿拉斯加的奇景震得屏住呼吸,在婆罗洲的高温中感到一丝丝美妙的凉意,同时面对碧蓝通透的大海或者枝叶婆娑的热带丛林,也一脉相通地体会到作者字里行间对阿拉斯加的深情。这本书的内容和我身处的地方以及自己的生活是如此不同,但又超越了时间和空间,从方方面面抓住了我,哪怕肉身被烈日烤得发红,思想却跟着一只洁白的天鹅飞过阿拉斯加的雪原;脚下的沙滩明明热得烫脚,耳边听见的竟是雪从枝头坠落的簌簌轻响。

最后我在回京的航班上读完了全书,当城市的灯光穿透雾霾渐渐在机身下方点亮的时候,我开始回想旅行中见过的风景,我看到了灯塔在傍晚的高雄港亮起,鸡蛋花散落在台南的红砖之上,花莲的浪像碧玉一般破碎在我脚下,台北的夜色中众声喧哗;还有婆罗洲的艳阳无差别地照耀着所有人,丛林里有亘古未变的猿啼虫鸣,我还触摸了海龟坚硬的背壳,目睹海葵透明的触手在水中翻腾;但我何尝又没有跟着一位苍老的渔人漂在湾流之上,追踪一条举世无双的大鱼;或者顺着雪地细碎的印记,想要在天黑前猎到一只火红的狐狸。所有的这些景象在我脑海中互相纠结缠绕,等到尘埃落定,我所见的便是最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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